“阅读,特别是沉浸的阅读,是美好的事情,一本书,一本旧书,一本从历史中探出本身的书,能让人仿佛挣脱了时间的牢笼,虽然这大概只是幻象,但谁会不同意,即使如此,也是美好的幻象呢?”
“知识体系,现在庞大得让你我自卑,让学生喘不过气来,在孔子时代,则是一丛一丛的萌芽。典册是珍稀的,大多控制在史官手里,孔子多方访求,我们猜测他是那一时代中读‘书’最多的人,然而总量亦很少。更多的知识,零散地分散在各方人士的口口传承中,尚待好古敏求如孔子者来记录、整理。可以想象,春秋时代,一个普通人心中的外部世界,是模糊、零碎的,随处是意外和不可解释之事,连神话和巫术也不足以让事物和事件连贯起来,人们在这样的环境里安之若素,同我们一样,不是因为我们的知识丰富,而是相反,恰当的无知是幸福的保证。”
“任何传统的,都是当代的。我的意思是说,任何可以追溯的、历史性清晰可辩的行为和思想、语言与风俗,都通过当代制度而呈现……不应该通过改造‘传统’来解决当代问题。”
“历史是先前的今天,今天的人,除了少量精进勇猛之士,谁敢宣称拥有未来的答案呢?我们所能做的最好的事,似乎只不过是给遥远的后人留下一些机会。如果后人过得好,我们不敢说那是我们的功劳;如果后人过得不好,我们也不想承担太多的责任。同理,古代智慧是具有启发性的,是传承的,但要说古典知识中藏有我们今天问题的现成答案,我是不相信的。在人类社会这一领域,古典学者的价值大概在于提出问题,而不是解决。先秦诸子的一个共同认识是他们的社会是失败的,这些人要变革,变革不成,才退而著书立说。一批不知如何改造自己所处时代的智者,会知道如何使未来世界更好吗?深可怀疑。”
“金代学者王若虚作过《论语辩惑》,其总论,一篇话说得极好:‘解《论语》者有三过焉,过于深也,过于高也,过于厚也。圣人之言亦人情而已,是以明白而易知,中庸而可久。学者求之太过,则其论虽美,而要为失其实,亦何贵乎此哉?’”
“政治生活的权力本质并没有改变,这也是为什么《论语》仍然是适合今天的读物。”
刀尔登《鸢回头:谈谈孔子,谈谈老庄》,山西人民出版社2020年6月1版,2021年12月5印,购于也闲书局。